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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后不久,婉鸣就怀孕了。
孕期的不适,慢慢冲澹了她过去的记忆,就在婉鸣觉得自己可以对过去忘怀时,外婆打电话说他父亲中风了,好在抢救及时,只是不能自理。
她试探地问:“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,要不,去看看他?”
婉鸣挂掉电话后,也不知道怎么,就像上了发条的木偶般,一路乘车,回到了那个20多年未曾回过的家。
可她终究无法面对多日的心魔。
在那个她梦中无数遍出现的路口,她逃了。甚至有那么一刻,婉鸣在想,为何他不干脆一死百了呢?
最终,她给外婆打了一笔钱,让她给父亲找个护工后,然后迅速逃开。
日子又往前滑了一段距离,婉鸣平安产下一名女婴。
几乎从未感受过母爱的婉鸣,在面对一个小生命时完全不知道如何去扮演好母亲这一角色。
有时她生怕自己不够爱暖暖,让她成为第二个自已,有时又怕自已太过爱暖暖,日后会让她成了啃老一族。
相互矛盾的情绪在婉鸣体内冲击着,再变成她的喉咙里的吼叫声、眼睛里的泪水、地板上一挫挫残发。
有时她看着睡得正甜的暖暖,会忍不住在心中反复质问父亲,怎么舍得让她成为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,随后哭得不能自已。
还好,晖昊觉察到婉鸣不对劲后,给她物色了一个可靠的保姆照顾她和孩子,夜晚又坚持和她们母女同房睡,除了夜奶,其他事他都全包了。
在晖昊的精心照料下,婉鸣的情况逐渐好转,他们的小家也日渐温馨。
然而,来势汹汹疫情破坏了一家三口难得平静的生活。
外婆说,他父亲被确诊隔离了。
婉鸣的脑袋“翁”地一声,一片空白。她第一反应就是想像上次一样,偷偷前往探望。
可如今,不仅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绑着她的手脚,各大市、镇、村封的封,锁的锁,她寸步难行。
她憋见镜子中自已焦急的模样后,忽然觉得特别可笑。她明明恨他恨得牙痒痒,此刻又着急得坐立难安。
婉鸣赌气般关掉自已的手机,试图以此砍断心中的千丝万缕。
没想几天后,手机再次开启,收到的便是天人永隔的消息,手机冰冷的触感反复提醒婉鸣,这并非梦境。
她盯着图片中扭曲的字迹,彷佛看到了父亲趴在桌前,艰难地控制他那只颤抖的手,纸上干了的泪渍似乎在述说着他的柔情。
“鸣儿,不知你能否看到这封信。”
鸣儿?那是父母给她取的小名,已经有多少年没人这样喊过她了。
婉鸣心中一酸,下颚一点冰凉的眼泪滑进脖子,她用力地咬住手背,生怕哭声吵醒熟睡的晖昊和女儿。
“不管你信不信,当年我并没有家暴你母亲。”
“居然还狡辩”,一股怒火从心中升起,将婉鸣心中的悲意冲澹了几分。
“实事的真相也许比你想象的还残酷,你并非我亲生。
我知道这很难接受,当时我得知后也非常愤怒,甚至想把你抱去送人。你母亲自然不肯,才酿成了后来的悲剧。
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冲动,也是最后悔的事。
我曾想过将这条命赔给你母亲,是你那无助恐慌的眼神把我拉了回来。即使并非我所出,这么多年,看着你从毛球长成这么个大娃娃,说没感情那是骗人的。
但我却不知日后该以什么心态面对你,最后只能将你托付给你外婆。
时间是个好东西, 慢慢地,我发现自已并不那么恨你的母亲,却一异常挂念你。”
婉鸣一口气读了下来,她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,从对父亲的满腔怒火转化为无数的疑问,接着又是无尽的愧意,她的心脏就像在耳边跳动。
“这些年,我一直拼命工作,只为换你衣食无忧。
我知道,你对我改你志愿的事一直耿耿于怀,可我欠年幼的你太多,只希望能尽力守护成人的你。
可惜,我罪孽深重,欠你的、你母亲的我终究得还,惟愿你能一生平安。
父亲(如果你承认的话)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