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可能是世界上，最肝肠寸断，最撕心裂肺的哀嚎。
 
当阿朵母亲嗅到雨水的气息，推开女儿的房门，看见空荡荡的房间和那扇风雨中摇曳的窗时。
 
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，不住地用头撞击着地板，发出骇人的咚咚声。天空中还不时有闪电划过，带着巨大的雷鸣。
 
像是来自宇宙的呵斥，振聋发聩。
 
阿朵母亲抬起头，向着那扇窗走去，吃力地攀上窗前那把椅子，探出头向下看去。那雨中绽放的，是无比艳丽的鲜红。
 
一阵眩晕过后，她似乎明白了什么，然而一切都太晚了，眼前的世界已是风雨飘摇。
 
最终，她纵身一跃，坠入了一片白光。
 
耳边是哗啦哗啦书页翻动的声音，还有喃喃的古语声。
 
白光退散，浮现出的是阿朵的脸。阿朵母亲的泪水决堤而出。
 
紧紧地拥着阿朵，久久没有言语。
 
阿朵如梦方醒，大口地喘着气。惊异地看着哭泣的母亲，还有桌子上那本被风随意翻动着的古书。
 
风雨吹进了房间，书页发出“哗啦哗啦”的声音。恍惚间，阿朵似是听见外婆在轻唤她“囡囡”。
 
“囡囡不开心，你莫要逼她嘛。”外婆把阿朵护在身后，对着气势汹汹的母亲说道。
 
纵使有一百个“为你好”的理由，在外婆面前都没用，她永远只是一句：“囡囡不开心。”挡住了母亲的千军万马。
 
外婆时常坐在树下，给阿朵讲：“现在的人啊，总是追啊追，不知道在追什么。”说到这，她还摇着头表示不满。
 
“你几个舅舅，还有你妈妈都是，整天就想着赚钱，赚了钱又想要大房子，有了大房子还想要好车。”
 
外婆厚重的手掌抚在阿朵的小小的头上，暖暖的。
 
“囡囡你最乖，肯陪我说说话。”外婆看着天上的星星接着说：
 
“人啊，这一生其实很短的。”说完，她又无奈地叹息。
 
“人生很短的。”阿朵轻轻随着记忆中的外婆说出口。
 
母亲听到这句话突然有些错愕，她盯着阿朵凝视了好久，才说出一句：“你好像你外婆。”接着就笑了。

也许是失去后才知珍贵，阿朵母亲从此像变了个人，每天脸上都带着笑，有时还会看着阿朵傻笑。
 
一个月后，父亲寄来一封信，还有一笔钱。说自己在外地打工，要她们母女不要惦记。
 
原来那天他气极出走，心里却还是放不下妻女，放不下一个男人的责任。母亲看完信，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。
 
阿朵躲在房里偷听母亲涕泪齐下的告白，她知道，母亲不再追赶了，她停下来了，停在那棵老树下，停在此刻的时光中。
 
阿朵的成绩也日渐提高，只是父母再没问起过。母亲最多只是走进房间，问她累不累，之后回到房间和父亲窃窃私语。
 
阿朵又一次，拿出那本古书，翻开那晚看到的那页。
 
上面写着“幻死术”还有一段拗口的古语。下面是外婆用铅笔写下的施咒方法：
 
万念俱灰之际，夜幕下诵念此咒，则可制造巨大蜃景，蜃景中人皆亲历生死。
 
非心死之人不能发动，唯心死之人方可承此蜃景，向死而生。
 
最后是外婆自己的感悟：
 
“穿过了生死，才能识得人生真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