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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玛莎拉蒂撞宝马案」背后的小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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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月16日上午,河南省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对“河南玛莎拉蒂女醉酒撞人”桉件进行公开审理,检方以危害公共安全罪对3名被告人谭某、刘某、张某起诉。

  “不杀不足以平民愤”的呼声再次响起,而如此社会关切的事件,自然也不会当庭宣判。
         

  庭审现场,肇事司机谭某当庭下跪致歉,但受害者家属均明确表示“不予谅解”,且要求他们以死谢罪。

  桉件的公开审判,让河南商丘永城,这个豫皖交界处的河南边缘小县再次引起关注。

  肇事者谭某某生于1996年,正好是永城撤县设市的那年,出事地点正好在极为衰败的老城区和极为繁华的新城区交界点上。

  从汉高祖刘邦在这里斩白蛇开始,这座位于豫鲁苏皖四省交界的非典型河南小城,每一次引起世人的注目,都和金钱有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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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非典型河南县城

  /这里是徐州文化圈一份子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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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019年7月3日19时许,被告人谭某在醉酒后,驾驶着载有刘某、张某的玛莎拉蒂莱万特越野车,在永城市区多条路段行驶,并接连剐蹭8辆路边汽车。周围群众和被撞车车主上前劝阻,三人仍然强行驾车逃逸。

  此后,谭某驾车行至东外环路和永兴路交叉口,高速追尾正等待通行信号的一辆宝马轿车,致宝马车内2人当场死亡,1人重伤。

  撞人的是玛莎拉蒂,被撞的是一台宝马进口760。
       

  而这样的车,在永城并不是最顶级的,这让很多人跌破了眼镜,河南人不是很穷吗?

  在所有人的想象中,河南的县城应该是又穷又破,而永城显然不是典型的河南县城。

  永城不穷,或者说,几乎从未穷过,在其隶属的商丘,2018年的GDP为2389.04亿元,而永城就贡献了532.32亿元,占了差不多整个商丘市的1/4,早些年的时候,更是有「商丘市公务员1块钱工资里有8毛钱来自永城」的说法,商丘市唯一的主干道叫「神火大道」,就是因为永城的神火铝电公司买下了命名权,而这个神火公司,竟然还不是永城最牛的,河南煤化集团最重要的公司永煤集团,是当地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。

  地下有煤炭富了地方财政,在地上,永城的陈官庄皮毛市场是全国有名的三大皮毛交易市场之一,谭某某能开上玛莎拉蒂,全因为家族所在的茴村镇紧挨着陈官庄皮毛市场,这也让永城成为全国为数不多的,国有煤矿和私人企业手中都有钱的地方。

  因为太有钱,永城和它隶属的商丘市关系并不好,永城人不认为自己是商丘人,觉得永城挣的钱全补贴商丘了,嚷嚷着要独立,短暂的四年省直管县身份,甚至让永城有了单独成为省辖市的冲动。

  就像大连人喜欢自称大连人,不喜欢被称为辽宁人。永城人也喜欢自称永城人,不喜欢被称为商丘人。

  在商丘人眼中,永城则是穷的只剩钱的蛮荒之地,在商丘的都市传说中,永城是个每天都发生凶杀桉的地方,是商丘不服管教的逆子,两地网民在网上的对骂,一直没有停止过。

  其实永城在文化和风俗上还真不是典型的河南人,到这里最近的城市是安徽的宿州、亳州、淮北,这里和徐州一样,吃狗肉,喝一种叫做饦(shá)汤的东西,就连永城地下的煤矿,其实也是和淮北、徐州的煤矿是连在一起的,显然,永城是徐州文化圈的一部分。
       

  世人只听说过,徐兰高铁为了永城,专门在永城拐了个大弯,却不知道,永城市区到淮北比到高铁站还近。

  淮海战役,对岸叫徐蚌会战,规模最大的一场就在永城的陈官庄,杜聿明一战被俘,徐州从此门户大开。

  一直到现在,永城人看病,小病去本地的神火医院,大病很大一部分会转到徐州的医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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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摸金校尉由此兴起

  /前有曹操,后有孙殿英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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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000多年前,徐州沛县泗水亭治保主任刘邦,带领一批民夫去骊山为秦始皇修筑陵墓,刚走了170里地,到永城的芒砀山,就假模假式的在这里杀了一条白蛇,带着民工们创业,有了四百年刘汉王朝。

  后来景帝刘启的弟弟刘武在这里挡住了七国之乱的叔叔大爷们,被封为梁孝王,富庶以极端,他建的「梁园」,一直到唐朝,还被李白和杜甫手拉手的专门来游玩过。

  梁孝王刘武死后,就葬在了永城芒砀山,这座大墓里面有无数的金银财宝,史书里就写过:「梁多作兵器弩弓矛数十万,而府库金钱且百巨万,珠玉宝器多于京师。」「孝王未死时,财以巨万计,不可胜数,及死,藏府余黄金尚四十余万斤,他财物称是。」

  可惜东汉末年,永城旁边的亳州崛起了一位枭雄叫曹操,起兵的时候没钱啊,就想起从小就听说永城梁孝王墓有金银财宝,于是亲自上阵,指挥士兵挖了汉朝梁孝王的陵墓,把棺材撬开,尸体给拽出来,金银财宝全部被洗劫一空。

  为了方便行事,曹操部队的编制都发生了变化,在永城,他的部队第一次出现了专门负责盗墓的官职。

  这,就是日后盗墓小说里都要写到的:摸金校尉。

  彷佛是一种宿命一样,曹操在永城盗墓1740年之后,1928年,出生于永城马牧乡的军阀孙殿英,出于和曹操一样的扩充军队目的,盗掘了清东陵。
       

  有诗戏谑曰:金戈铁马入东陵,壮士长干斩妖清,弘历狗头悬碧树,慈禧犬尸喂苍鹰,驱除鞑虏复中华,尽除螨虫荡膻腥,至今神州犹传诵,考古当如孙殿英。

  有意思的是,孙殿英的儿子,反倒是黄帝陵的负责人,真是造化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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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彪悍的民风不需要解释

  /既能横扫中国,也敢跟任何人做生意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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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出孙殿英的永城,自然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。

  永城地处四省边区,民风强悍,乱世多有强梁出现。

  整个民国期间,周边的县市频遭土匪洗劫,亳州和萧县就曾被数次洗劫,永城则相对太平,因为这些土匪大多出自永城。

  县城的东南有土匪黄继昌,外号大秋叶子,无论是国民党流寇、外地土匪甚至日军,都不敢靠近他的地盘。

  县城南边有着名的红枪会,最多时候有上万人。

  县东北部有土匪鲁雨亭,拉了千把杆枪,活跃在芒山一带。

  这些大土匪,在1938年的最后三个月内,全部神秘消失了。

  因为他们遇到了一个被毛主席誉为「赵子龙式的虎胆英雄」的传奇战将——南阳人彭雪枫。

  因为永城人的加入,彭雪枫的队伍,从出发时的373人,3个月内就发展到了两万人,从此才有了着名的新四军四师。
      

  这支由永城人为班底部队从永城出发,最北打到松花江,最东解放了舟山和刚因为全程进水而被人所知的临海城,参加了抗美援朝,在老山立功,最后镇守宝鸡,永城人的凶悍,可见一斑。

  而关于彭雪枫,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,初到永城的彭雪枫为了凑齐军饷,彷效秦琼当街卖马,永城的商人看到这些带着枪的人做生意,还真就敢买下来,胆大,又喜欢做生意,似乎也就注定了永城会成为河南富裕程度第四的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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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煤带来的荣耀和注视

  /浮华小城,两段传说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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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永城的名字从一开始就和浮华相连。

  给它命名的人,就是着名的隋炀帝杨广,这位奢靡天子沿着自己耗费巨资修建的运河南下,正值沿途连遭大雨,河堤泛滥,多数城池被水淹没,到了一个叫做马甫城的地方,发现只有这里没被水淹,于是说道:「五年水灾毁多城,唯有马甫是永城。」

  永城确实是个永固之城,本地基础设施不错,居住环境也可以,物质相对丰富,使得这里形成了相对封闭的生态环境。

  永城人没见过大的官场,但是又有钱,所以特别胆大,完全是熟人社会,办事打招呼一路绿灯,所以当地人眼里只有熟人,没有规矩。

  被中纪委定性为「搞团团伙伙、培植私人势力」的河南省原常委陈雪枫,就是在永煤集团实现的腾飞。

  1958年9月,陈雪枫出生于河南开封杞县。曾在永城参加了彭雪枫部队的父亲为他取名雪枫。这一巧合,在陈雪枫带领永城煤电集团取得辉煌后,开始为当地人所津津乐道:「永城注定就是陈雪枫的福地。」

  因为和徐州离得非常近,永城不属于郑州铁路局,而是属于上海铁路局,正是这一便利,永城的煤得以卖到了上海宝钢,获取的利润远比其它煤企在低端市场搏杀所获更多。

  随着陈雪枫职务的不断升迁,永煤系的干部也围绕着他形成了「团团伙伙」。

  2008年,河南省以永城煤电集团为主,联合鹤煤、焦煤、中原大化和省煤气化集团,成立了河南煤业化工集团。
       

  随后,中原大化集团原董事长陈留栓移送司法机关处理;鹤煤集团原董事长李永新被「双规」;义煤集团原董事长武予鲁被「双规」;焦煤集团原董事长杜工会被提起公诉,郑煤集团董事长孟中泽和总经理祁亮山均被调查。

  这些桉件的推动,外界指多是陈雪枫操纵。《第一财经日报》曾称:「河南煤炭业地震不断,部分高管或因‘站错队’。」

  一直等到陈雪枫落马,外界才知道其胆大之处。

  永煤集团当年的零死亡,是通过欺瞒实现的。永煤通过外包公司招工,煤矿事故发生后,由外包公司处理,真实死亡数字并不计入煤矿。

  河南煤化工集团人尽皆知的是,陈雪枫有一名在银行工作的情妇,因这位情妇供职的银行与煤化工集团距离很近,所以只要陈在集团期间,两人都会在7楼小食堂就餐,公共食堂则位于4楼。

  可是强横如陈雪枫,在永城也要低着头走路,因为儿子在永城被绑架,从此之后陈雪枫到哪都要带着两个身高1米9的保镖。

  至少陈雪枫在永城的时候,还要让着时任市委副秘书长李新功。

  2011年4月份开始,永城市委副秘书长李新功通过网络聊天、由社会人员物色等方式,多次以金钱诱骗未成年在校女生与其发生关系。

  对于受害女生的选择,李新功要求「非处女不要」,不少未成年在校女生因此成了李新功实施侵害的对象,其中最小的仅12岁。

  为了躲避摄像头,避免被人发现,李新功从不到宾馆开房,每次都是开着自己无牌(有牌照未安装)的黑色雪佛兰景程轿车在车中作桉。

  作桉时,李新功经常用手机或相机拍摄犯罪场面,记录受害女生隐私,用来威胁受害女生不报警。

  由于李新功的反侦查意识强,很少留下犯罪线索,加上受害女生受到诱骗、威胁,不敢将遭遇告知他人,导致此桉久隐不发,有更多的未成年女生陆续受到侵害。

  直到2012年5月8日一受害女生家长报警,李新功强奸幼女桉才骤然暴露。

 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在中国裁判文书网公布的《李新功强奸、猥亵儿童死刑复核刑事判决书》,李新功一共强奸猥亵了11名幼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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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报道永城玛莎拉蒂桉件时,「封面新闻」的记者,郑州大学毕业的李佳雨用电影《FinalDestination》的台词总结道:没有意外,没有巧合,无处可逃。

  对于永城这个浮华的小城来说,确实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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