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晨的时候,一辆殡葬车从巷尾开出来。
巷尾住着的一对吸毒的男女,死了,不知道几时死的,过往的人闻到很浓烈的臭味,于是报警了。
警察撬开了门,男人女人双双倒在床上,长了蛆虫,在他们祼着的尸体上蠕动。
地上,躺着带血的针管,两人身上都布满了针孔,女人的乳房上,男人的阴茎上,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。
警察说,不用查了,是注射过量的毒品死的。于是,联系了殡仪馆,送到火葬场烧了。
男人叫黑子,女人叫赤媚。
阮雨荷认识他们。黑子每天穿着睡衣,一大早到菜场买菜,排骨,羊肉,蛤蟆,伙食吃得很好。除了做饭,黑子就是睡觉,或者趿着人字拖,整天在黄四爹小超市门口的台球桌上打球。晚上,黑子骑摩托车把女朋友赤媚送到金龙玉凤KTV去坐台。
赤媚深夜一点钟下班的时候,经常会遇到坐在红灯里打瞌睡的老技师阮雨荷,子夜的风,吹着她门楣上的红灯,摇曳着凄凉。
也许惺惺相惜,赤媚走到雨荷按摩屋路段的时候,卡嗒卡嗒的高跟鞋会缓下来,望着红灯里疲惫的雨荷浅笑。
赤媚父母都是小县城的公务员,她高中时跟着黑子混在一起,黑子救过她的命,新洋河发大水冲了独木桥,赤媚掉到水里差点淹死,是黑子拉她上来的。
她的命是黑子给的。
赚钱,给黑子吸毒,后来赤媚自己也吸毒。赤媚在灯红酒绿里,出卖自己的青春。
终于,青春油枯灯尽,两个才二十来岁的青年,死了,且死得发臭,留下大伙儿一街恶毒的咒骂。
阮雨荷一动不动,脸上平静如水。死了也好,这世界,人生无论过得如何富贵如何落拓,死了,都是一把火,烧成一撮灰罢了。
阮雨荷年轻时,也在大酒店的KTV坐台。同样,也有一个年轻的混子陪在身边,谈着恋爱。
那个邻县的男孩子长得也很帅,穿得时髦,让贫寒小山村的村姑阮雨荷脸热心跳,不顾一切地跟着他闯荡世界。
广州,深圳,上海,辗转流离,侍候不同的男人,那个男孩承诺有钱了就会娶她。直到阮雨荷染了性病,下面长满菜花般的疱疹,他消失了。
从此,阮雨荷不再相信任何男人。她用身体赚钱养活自己,任何男人跟她睡觉,都要化钱。
肉体,无非一台机器,只是老了,价就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