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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4
我是两日后才醒过来的,这次,父王是真的动了怒。
先前他从未处罚过容家,这次不但将我禁了足,还让容里跪在太央殿外,鞭笞五十。容家有苦难言,并未过多解释,容里也是生生受了五十鞭。王兄来瞧我时说,那小子是活该,早该给他点颜色看看,瞧他们一家便不是善主,保不齐哪日便真反了天了。
我只是呆呆看着外面,想着亢龙鞭一鞭下去,便是皮开肉绽。我踮起脚,透过殿窗,似乎还能看到残留在青石上的血迹。
不知他,现在好不好。
我企图乔装出宫去看看,却被王兄堵在了宫门口:“他好不好,与你又何干系?”我愣了愣,觉得王兄的话像一记耳光打在我脸上。
再次听到容里的消息是一个月后,他成亲了。
我本着自幼相识的关系,想着总该送他些什么,寻来纸笔苦思冥想一些合适的诗词佳句,无奈脑中一团乱麻,半个好句子也想不出,索性落笔写了“容里”两个字。
我叫宫人拿去装裱好,连夜送到了容府,送去后又后悔,想成亲时白底黑字送一副写有人家姓名的字,普天之下,只有我一人了吧。
送字卷的宫女回来时告诉我,容家的少夫人温婉贤淑,是个少有的美人。容家少将军携夫人谢过公主赐字。
我手中的笔顿了顿:“他肯收下就好。”
宫女从袖中抽出一卷轴,说是容家少将军的回礼。我不免惊讶,这正是父王为我题名的字卷,原是那次遇刺时丢失了,怎又落到了容里手中?
我细细拂过那两个血色的字,承载着黎国的福祥,我的尊荣,我推开殿窗朝着北方,掉了眼泪。
年过得很快,离开王都的日子越来越近,我知道,这次送我的不会再是容里了。西北大金猖獗,对黎国虎视眈眈,北方赫羌按兵不动隔岸观火,父王命我早日前去赫羌,也是为了表明诚意,求得两国联盟。
容里已于十日前率兵前去征讨大金,他出征那日,我站在王都角楼上,远远瞧着,只觉得他骑的那匹马甚是熟悉,像极了我的小白马。
或许,是我瞧错了。
我是半月后到了赫羌,王兄亲自将我送至两国交界,一再嘱托我:“心儿,以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,替父王看好盯好了赫羌,至少,别让咱们黎国出了内奸,明白吗?”
王兄指的是容家,容家本是燕国旧臣,而燕国与赫羌原是盟友,王兄此番话是担心容家跟赫羌里应外合,陷黎国于水火。
我知道王兄向来不喜欢容里,只能稍作回旋:“哥哥,燕国覆灭时,容里不过刚出生,于他来讲,这么多年本就是黎国人。更何况容家这些年忠心耿耿,满门精忠,是断不会有异心的。”
王兄只是拍拍我的肩膀:“但愿吧。”
这个但愿在四个月后的傍晚,一语成谶。
父王病重,而容家军在大败金国后迟迟不肯班师回朝,让人不得不起疑心。可我却始终相信,容里不会那么做,他的祖父,他的叔伯,皆为黎国战死沙场,他的父亲,宁肯失了双腿也要忠于黎国,他容里,委实没有理由去造反啊!可一月又过去了,那边仍是没有任何消息。
那晚,我正瞧着挂在房中的字卷。归心,归心,天下归心,谈何容易?
帐外是使者匆匆的脚步,我看着他跪在地上,瑟瑟抖抖地讲出了四个字,不禁脚下趔趄,十指在肉里掐出了血。
容家,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