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伊晗欲哭无泪,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?为什么受害者发声,反而要遭到遣责?
舆论像一朵巨大的蘑菇云,把她的世界遮挡得暗无天日,也把这个家压得喘不过气来。
余爸一怒之下,应了一个哥们的提议:把余伊晗嫁了!这样不仅可以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,还能拿到一大笔彩礼,两全齐美。
哥们介绍的对象是他家亲戚,一个杀猪卖肉的屠夫,年纪比余爸小不了多少,老婆去年车祸去世,正要找个暖脚的。
屠夫不嫌余伊晗破了身,愿意出二十八万八的彩礼迎娶小姑娘,共谱夕阳嫩草黄花的美妙乐章。
余爸别的没在意,把这近三十万彩礼倒是听进去了!
用哥们的话说,这么多钱,在当地也算是高规格了,余伊晗这情况,在古代就是破鞋,还不趁着人家不嫌弃早点嫁了,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。
余爸想:把毁坏的东西卖个好价钱,才是物有所值的最高境界!
他回去把亲事一说,余妈一开始不同意,觉得自己女儿是要上大学的,怎么可能嫁给一个老屠夫?
余爸冷笑道:“你自己也不看看,就她天天这一副死狗样,还能上大学呀?别笑掉大牙了!现在都知道她的丑事了,你还指望什么?这种烂货还有什么希望?”
这话像一根钢针,一下让余妈泄了气。是啊,现在女儿整天昏昏沉沉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还能去上学?不能上学,就只剩下嫁人一条路了,难不成自己还能养她一辈子?
余爸见她垂头丧气的,马上趁热打铁:“你想想啊,人家肯出这么多彩礼,是有多重视这事呀!晗妹子嫁过去能没好日子过吗?别人没挑我们就不错了,你就别东想西想了。”
爸爸的话像冰刀,一下一下割在余伊晗的身上,寒凉与疼痛让她上牙与下齿碰得嘎吱作响。
余妈在老公的授意下,跟余伊晗商量结婚的事。
余伊晗已经瘦成纸片人,恹恹地歪在床头,小心道:“妈,我可以不嫁吗?我,我去打工,挣的钱都给你好不?”
她望着妈妈,眼里闪着光,希望妈妈能站在她这边,帮她说说话。
“晗妹子,现在已经这样了,除了嫁人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,你就认命吧,要不会被你爸打死去!我早说过,有时候名声比命还重要,你不信,唉!”余妈扯起衣角擦了把泪,一声长叹。
名声比命重要!那是不是说坏了名声,干脆就不要命了?余伊晗眼神黯淡下来,反复回味妈妈的话,咂摸出另一种味道。
她觉得自己是泅水渡河,前有猛兽后有水鬼,周围的船只来来往往,却没人肯载她一程。
她想起她的大学梦,想起课堂与书本、老师与同学,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,她嘴角上扬,眉眼都舒展开来。
下一秒,她脑子里又现出那个暴雨肆意的傍晚,还有日后那个要和她过日子的陌生男人,她觉得她就是一只牲口,爸妈待价而沽,权衡出一个卖价更高的方式,不用管她乐不乐意。
每一路都堵死了,只剩最后一条了。余伊晗爬起来,把爸妈的脏衣服洗了,又把家里收拾了一遍,余妈拉都拉不住。
忙完这一切,她又仔细洗了头洗了澡,换上那条最漂亮的白色绣花连衣裙,和爸妈有说有笑,一副很开心的样子。
爸妈以为她想通了,安心出去了。她细心地锁好门,也走了出去,走到拐角处,还回头看了一眼。
几个邻居看到她穿这么漂亮出去,纷纷朝来鄙夷的目光,谁也没有搭理她。
余伊晗走到那个工地,一步步朝楼底走去,最后纵身一跃,楼下开出一朵血色花朵。
她的名字叫伊晗,意思是天将明,只是她的天,从此不会再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