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两眼酸涩,却无泪可流。
谭国伟拖过一把椅子,坐在我的床边,沉默了良久,低头说:“你也知道,我这个人不善表达,也没有炫耀的资本。当初和你恋爱时,我连承认喜欢你的底气都没有……呵,说出来,连自己都不信!穷小子爱上院长千金,并非另有所图?”
“我出来经商创业,确实是想逃离,但不是逃离掌控,而是光环。院长女婿的光环太大太亮,它掩盖了我所有的能力,它吞噬了我所有的底气。我只是想证明自己,没有院长的帮衬,一样能让你生活富足、衣食无忧。”
说到后面,谭国伟有些哽咽。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么多话儿,也从来没有在我面前示过弱,他低着头和我道歉。他以为这么些年,我们夫妻应该能彼此懂得。
我喉头哽了一下。谭国伟回过头来看着我,我无法直视他的眼睛,挥着手让他赶紧出去。
谭国伟走后,我一个人静静地流泪。我不甘、我愤恨!我恨他这么大的事情从没想过和我商量一声!我恨他这辈子都是这么不冷不热的性子,让我患得患失!
我在医院躺了整整七天,谭国伟每天过来送饭送菜,说孩子天天吵着要妈妈,半夜都会哭着醒来。
他还说,不管孩子身上是否流着我的血,我都是他名副其实的妈妈。不管他说什么,我都冷面以对。
直到一次午间,他来给我送饭,竟伏在我身侧睡着了。看着那个我费尽心思却从未牵制住的男人,此刻竟以这样的姿态留在我的身旁!我感觉到自己的心有一丝松动了。
尽管他少言少语,可在我需要他的时候,他从未缺席。反观这些年,我偏执地、想方设法地要孩子,无非是对自己的失望和不自信。
我不信任他,也不信任自己,却可笑地把一生的期望都寄托在另一个更加羸弱的生命上。
就在这一瞬,我好像突然顿悟了。
我从未好好正视过我们之间最根本的问题。我执着于夫妻双方的制衡,却忘了更重要的是信任、理解与扶持。
等到谭国伟走后,我拿出手机一遍遍地翻看着儿子的照片。他说的没错,养大于生,这是骗不了人的!这几天,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儿子,惦记着他吃好了没有,穿了什么。
明明知道他不是我亲生的,我还是那么牵挂着他。想到这些,我的泪水流得更欢了。
出院后,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,乐乐还是甜甜地唤我“妈妈”。谭国伟重新开始和从前一样早出晚归。
偶尔回家早一点,他会尝试着主动跟我找话说,可除了谈起儿子,我们几乎无话可说。
现在,我们的生活又回到了起点,而谭国伟埋在我心底的刺,经由血肉和时间的包裹后,我也似乎淡然了。偶尔会在夜深人静之时,疼一下……